铁路之于维多利亚小说


铁路之于维多利亚小说
作者:约翰·马伦
主题:技术与科学,著于1832到1880年间之小说
英国首条铁路建成于1830年,引起了人们出行、交往和阅读的一次大变革。约翰·马伦教授驻足托马斯·哈代、查尔斯·狄更斯以及乔治·艾略特的著作,进行了铁路之于维多利亚时代小说的探秘之旅。
托马斯·哈代的著作《无名的裘德》中有这样一幕:索尔兹伯里的梅尔切斯特小镇上,裘德在追求才貌双全的淑·布莱海德,他提议两人一起去天主大教堂坐坐:‘“那还不如去火车站坐着呢,”淑答道,带着一丝懊恼与不甘的余味。“现如今那里才是城镇生活的中心。大教堂已经是过去式了!”“亲爱的,你好前卫!”’作为仰慕者的裘德夸赞道。(第三部分,第一章节)维多利亚时代的现代化与社会进步是由铁路来书写的。哈代的小说出版于1897年,然却被归类为19世纪50到70年代早期间的《韦塞克斯小说集》中,而该作品集却是因着火车脱胎换骨了一番的。串起英国城市的首条铁路坐落于利物浦和曼切斯特之间,建成于维多利亚女王登上大宝之前(1837-1901),开通于1830年。后来英国的许多主要铁路线都建成于女王治下的前十年间:伦敦-伯明翰铁路开通于1838年;伦敦-布里斯托尔铁路开通于1841年;伦敦-格拉斯哥铁路开通于1848年。19世纪40年代,英国首次铁路热来袭:到1850年,建成铁路长达六千多公里。而19世纪60年代见证了铁路的二次繁荣,到1880年,英国铁轨延伸至一万八千公里,在全国范围内编织了一张城镇互联网。

书中“铁路”
英语小说中有关铁路由来的一些有力说法有迹可循,而铁路反过来在物质层面上塑造了小说的发展。WHS公司创始人亨利·沃尔顿·史密斯和他的子孙们建立了一系列铁路站点(1848年,首个门面在伦敦尤斯顿开张),低价售卖小说。该公司会赞助两先令再版当红小说,这种别样的“铁路翻版”再由其他出版商销售,供乘客在火车上阅读。值得一提的是,乔治·劳特利奇的“铁路图书馆”一先令即可再版。品读小说和铁路旅行就这样结下了不解情缘。随着铁路网覆盖面的扩张,WHS书店产业链也在蓬勃发展:全英范围内,该公司已有1000多家书店站点。
《舵手》

《舵手》出自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之手,1849年于铁路图书馆旗下出版。
狄更斯与铁路
维多利亚时期的小说家大都喜欢把作品延期至作品落成时的几十年后,这就说明19世纪中期的大作家里,极少有人能及时参透铁路带来的影响。狄更斯却是个例外,他目睹了19世纪20年代末,途经伦敦卡姆登镇和尤斯顿镇的伦敦-伯明翰铁路的建成,还在以该铁路为背景的著作《董贝父子》(第六章)中,用“大地震”来形容此番变化。该小说于1846年10月发行,成为铁路热中的巅峰之作,分期连载的同时,也见证着火车所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
19世纪30年代伦敦-伯明翰铁路图

铁路建设迅猛扩张,19世纪30年代的这幅画显示了着体力活在修建铁路中的重要作用以及都市景观带来的破坏。
狄更斯在字里行间讽刺意味尽显,如‘一切极度混乱的根源’在于无休止的铁路扩张‘在文明与进步的强势前行中,顺利行进’。(第六章)多年后,再读书中几个章节,由小说主人公沃尔特·盖伊作陪重游书中提及之地,就会发现“铁路世界”已然成为人们广为接受的事实。‘铁路旁有旅馆、办公住宅、旅舍公寓;有铁路规划、地图、铁路景观,连包装纸、瓶子、三明治盒、甚至进度表上都刻画着铁路标识;铁路上有出租马车,有站台;有旅馆马车、铁路街道、铁路大楼;还有上赶着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形形色色的人。钟表上甚至还有铁路时间,仿佛连太阳都已败下阵来,俯首称臣。’(第十五章)
铁路的出现势如破竹,起先是一片狼藉,之后才为整个城市注入了新的生机,如心跳般砰砰作响。在火车旅行中,阴郁厌生的董贝先生感受着火车行驶的势头,感觉像是在地狱转了一圈。另一边,深情款款的图德尔先生是保罗·董贝忠诚的女护士之夫,开始是一名司炉(专指火车上的火夫),后来成为列车司机。他时常拿列车外的闲谈开玩笑,用一些铁路轶事来逗弄自己的一干子女。铁路给他自己和家人带来了福音。
乔治·艾略特和铁路
社区里人们对铁路扩张欲争论不休,这是不可避免的。《米德尔马契》一书中,乔治·艾略特展望到19世纪30年代的未来40年,给出了一句戏言。‘《米德尔马契》一书的上百主题中,铁路一直是个热点话题,一如《权利法案》,激动人心,一如霍乱瘟疫,令人惶恐不安’。修建铁路的消息迅速扩散,从伦敦来的工作人员“手执铅笔蓝图”,勾画着规划铁路的可能路线。书中人物盖勒布·嘎斯的老实忠厚是众人皆知的,他觉得新的发展很必要,应好好接纳。面对与铁路工人扭打到一起的农民,他劝解道:‘都这时候了,好伙计呀,你们挡也挡不住:不管喜不喜欢,铁路修建都势在必行。’
宿命象征义
正如抗拒中有着不可抗的因素,铁路对维多利亚人而言通常象征着宿命。就拿铁路事故来说,这是小说中的常用桥段。《董贝父子》中的恶棍形象卡克尔魂断铁轨,就像他以为自己代表进步的力量,可却恰恰因此毁灭。亨利·伍德夫人的畅销奇情小说《东林恨史》(1861)中,与人厮混的伊莎贝拉·卡莱尔在一起铁路事故中受到相应的惩罚,落得个丧子毁容的下场。在另外两本奇情小说中,玛丽·伊丽莎白·布雷顿的《奥德利夫人的秘密》(1862)以及威尔·柯林斯的《无名》(1862),主人公的父母都被铁轨夺去了生命。
故事线索与铁路
列车之旅是维多利亚推理小说中的重要情节,举个例子,比较典型的有威尔·柯林斯的奇情小说和亚瑟·柯南·道尔的侦探小说。火车旅行在许多夏洛克·福尔摩斯故事中都扮演者不可或缺的角色,其中侦探总会突访看似美好的地方景点,揭开邪恶的面纱(《巴斯克维尔的猎犬》(1902)恐怕就是最好不过的例子了)。《铜山毛榉案》(1892)中,福尔摩斯怀疑汉普郡郊区有犯罪嫌疑,于是要求搭档华森询问布拉德肖,也即布拉德肖铁路指南,盘查该月内全英火车动向。这是福尔摩斯查案的可能框架。
从叙事而言,伦敦现在和各偏远地区互通。举个例子,托马斯·哈代的《一双蓝眼睛》(1872-1873)大多以英格兰西南部偏远的康沃尔郡为背景,而情节的发展却要依赖和伦敦间的便利交通。铁路为女主人公埃尔弗丽德带来了恋情,使她前后爱上两个男人,分别是建筑师史蒂芬·史密斯和大文豪亨利·奈特,也谱写了或许是整篇小说中最令人震惊、心痛的两部插曲。首先是埃尔弗丽德和史蒂芬私奔到伦敦,然还没到终点,女主人公的心境就发生了改变(铁路使她向冒险般撤离)。最后在小说结尾,女主人公的两个追求者一同乘坐西行的列车,他们互相猜测防范,却不料心中女神埃尔弗丽德早已香消玉殒,尸体就停放在同一班列车的行李间。
作为维多利亚时代的最后一位小说家,哈代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列车旅途中的故事构思潜力了。品读他的封笔之作《无名的裘德》,读者会被小说中频繁出现的男女主人公裘德和淑的多次当地列车之旅惊讶到。对维多利亚时期的许多中产阶级而言,铁路带来的是一种新的自由。而在哈代冠以沉闷气息的小说中,所有列车疾驰的场景也只强调了他塑造的人物在枷锁下的沉重呼吸。
作者:约翰·马伦
约翰·马伦教授是伦敦大学英语系院长,专门研究18世纪文学作品,他当前正在撰写牛津英语文学史集,时间跨度从1709到1784年。马伦教授对19世纪的文学研究也很感兴趣,于2012年出版了《简·奥斯丁最看重什么?》一书。

摘自译言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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